半情半义半绅士 发表于 2014-3-31 13:16

上河湾小学

无论芳馨寒陋,小学都是知识第一驿站。说起感恩,我会想到知识,想到文化启蒙的上河湾小学。上河湾小学,曾古寺。庭院,桂树、紫薇沾带佛意,绿荫浓密,吐艳飘香,校园芳幽。潺潺溪水绕过操场,再从教室门口汩汩流过。心绪不佳时,听溪水潺吟,能淡去些许落寞。1955年9月,进校园,感觉走进姣美。其实,那是艰辛与欢快没有了区别的知足。实际上,校舍很简陋,学习倍艰辛。半人高的板壁,即为教室与庭院的分界。斜雨常打湿课本。夏天凉爽,可风也能把灰尘刮上我们脸厐。严冬,寒风呼啸着从旷野直扑课堂。我们则以单衣单裤赤脚,对抗寒魔肆虐,忍受冰刀寒锥。牙齿打颤,皴裂的小手垫在臀下,还是难受。意志,一半用于听课,一半用于抗御严寒。下课铃声,恍若上帝的特赦令,急忙涌出教室,抢占靠墙避风位置烤太阳。面对遥天投来的丝丝暖意,绽放感恩微笑。大殿背后是泥地篮球场,尽管洒水,玩球时仍尘土飞扬。篮球只有体育课才偶尔摸到,平时多半玩纸球,即用废旧宣纸裹成球状,再用麻线密密扎牢的那种。弹力极差,却你争我夺热闹非凡。隅有同学带来小橡皮球,会引发轰动。课间娱乐,多半追人、踢毽子、跳飞机这些,却尽兴得如龙摆尾,如凤翻飞。四年级起,得住校上晚自习。晚自习靠松香照明。松香,进松林捡,不花钱。拌上粗糠,放土碗里燃烧,黑烟飘飘的火苗闪着挑逗的光,几人就围着它看书写字。暗了,棍子挑挑,火苗旺起。晚自习下来,个个似从砖窑走出。我们睡在教室上面的楼板。草帘草席破旧被,挤挤挨挨铺在一起。半截土墙难敌旷野寒风肆虐,被子从未暖过。最不方便的是夜间方便。犹其寒夜,要强忍危急,浑身哆嗦着,双手摸索着,探明下脚处,以防踩到人;再摸索着走下陡立的窄梯,绕后院穿过大殿出小门,再穿越寒风嗖嗖的大操场,从原木小桥过水沟,下到半坡茅厕。大坑上搭数块木板,踩上就晃荡,白天都担心,黑夜更心怵。那时,无人用得起人手电,只能摸黑上厕。我缺乏暗厕摸索的智慧,唯选择进包谷地。半天折腾,浑身颤抖,久难眠。家远学生,得自带柴米吃住在校。操场后有块台地为炊场。放学后,皲手赤脚的补丁娃跑来跑去,三个石支起锅具,生火煮饭,一片烟熏火燎。那时学生年龄偏大,新生入学,都是自背铺卷柴米,提着锣锅陶罐去住校。记得高年级学生中,还有已婚者。班主任赵国佑的爱人——我们的师母,正读四年级。渴望文化,年龄无法羁绊。一条崎岖山路,将家的茅舍鸡鸣与小学的书声朗朗相牵;也把6载春花秋月夏风冬霜,缠进记忆。赤脚踩水,瘦手摘花,坦襟迎风,山路遗下太多少年欢笑。乡村每天吃两顿饭。上学,早饭要么在家提前吃,要么做好带到学校吃。二鸡叫就得起床煮饭。摸索着从火塘里刨出火种,即埋于火灰内未燃尽的炭火,将草引燃,添柴火旺,架上三脚,墩上锣锅,生米煮熟,或冷饭炒热,吃过或盛进篾饭盒,移开顶门杆,沿崎岖山路,吼叫而去。再是天寒路崎,我们依是小鸟般欢畅。可是,清早起来,火烧不着,远处传来同学的喧哗,心情懊丧至极。干脆把水泼进火塘,空腹出门,心情一路被懊恼缠绕。冬天,路旁露已成霜。我们手擎火把出门,照明并不重要,主要是有火在手感觉暖和,太冷时路边随手扯枯枝败叶,燃起火堆,围着取暖驱寒,狂欢吼叫。有时天蒙蒙离家,一路玩火,上学迟到。记得那年寒来早,小路已布“马牙霜”,可每年一双的布鞋还没做好,阿宝我俩用包谷叶包裹赤脚穿越霜白地带。母亲知道后,连夜打草鞋。翌日清晨,我穿草鞋,阿宝穿他姐的旧花鞋,我们欢跃在长满“马牙霜”的小路上。母亲抓紧给我做了新鞋。冬有鞋穿,是件兴奋事,但仅限用于清晨踏霜和教室垫脚。放学后,脱下布鞋别进裤带,赤脚杵响山路,伸臂搂揽清风,放喉狂吼乱叫,心湖泛起涟漪。放学路上,是我们的黄金时光。一路上扮演好人神勇、坏人瘪三,成为不衰的童趣。沿途向草丛寻寻觅觅,比赛谁捉的“小放牛”个大、色美,花去许多心思。清明前后,黄泡成熟,我们听着布谷鸟啁啾,相伴蝴蝶飞舞,品尝酸甜酸甜的黄泡果,心里注满甜蜜。路旁山楂树白花谢后,长满了嫩绿幼果,摘来沾椒盐吃得舔嘴咂舌。田垅麦子灌浆,田埂蚕豆饱满时节,我们边捉迷藏边偷吃青蚕豆,向蓝天白云展示小聪明。雨季渐渐收脚,青山躲藏着野生菌,我们的赤脚遍山野,从蛐蛐鸣叫的树棵采到菌子,会把欣喜带到梦乡……然而,山路也留下过遗憾。曾因路上贪玩,担心迟到罚站,干脆半路中止上学步履,几个同学溜进山野疯玩。当山路出现放学同学的身影时,装出若无其事回家,进门喊“我回来了。”第二日,因难言旷课原因,上学的路走了一半又停下,滞留山野继续躲学。感觉愧对父母,却怕背“叛徒”骂名,躲学步履终未止步。就这样,晨背书包出门,晚披斜阳归家,大好时光消磨进躲学的顽皮里。有了数天躲学,则勇气全失……班主任家访时,公公坚持说,“不对呀,他天天上学呢”。事已至此,无须棍子威吓,跪下说出真相……50多年光阴削蚀,玩耍嬉闹6年的同窗学友,早印象淡然。唯几位老师的印象,无法被岁月湮没。首任班主任——杨中兴老师,一个穿中山服,说话慢悠悠的先生,带戒尺上课,却从没打过手掌。经常是,讲课时鼻尖上的清鼻涕就要滴落,却永远不会滴落。但不久就再也没见到他。新班主任赵国佑老师,年轻,活力四射,我们说谎的那点小聪明,他一眼看穿。课余,紫微树下,他拉着小提琴,身子随节拍晃动;公主般的女生何秀媛奶味浓郁的歌声“我爱我的台湾啊,台湾是我家乡……”让我们听得有些醉。没两年,他调走了。可能因其妹赵国珍同校吧。赵老师管着全校红领巾。我们眼中,她最厉害。只要她看着你的眼睛,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她。她是至今联系甚密的唯一小学老师。常接到她的电话问候。我们回乡,必去看她。第三任班主任杨贵汝,退伍军人,可能是临时代课,数月离去。最深印象,是他上语文课《刘胡兰》,刚读一半,泪流满面读不下去。接下来的王德昌老师,担任了近3年多班主任。他从军由江西转战到云南,转业省委党校,后调来小学。一些老干部曾是他的学生,这无疑抬高了他的资历,成为世面宽阔的人。是我小学最挚爱老师。提起校长俆延估,家乡无人不晓。谁家遇难事,总喜欢找他讨主意。他在反右风暴中接替杨校长调到上河湾小学。我一直认为,他是传奇式人物。背负家庭成分不佳的他,能在阶级斗争步步升级那个年代立于不败之地,须具何等智慧?付出多大牺牲?他却完美地做到了。我们眼中,他几乎是完人。他非常健谈,却从不会说错半句话。连老农都说,再是苦大仇深也没他的思想好。比如,他能跳进大粪池里,双手去捧粪便,再是贫下中农也做不到。寒暑假,是老师率学生劳动的别称。无论田间割麦还是下地锄草,他干活一刻不停。农活的漂亮度,庄稼把式也难如他。他一马当先,催促着大家快跟上,又饿又渴又累的我们,丝毫无法偷懒。听到“休息”哨响,立马瘫倒地边,他却说他不累,再多干点。我们怀疑他是铁打的。最神的是,在造反派斗得你死我活的文革中,不参加任何一派的他,竟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,让两派都对“上河湾小学最大走资派”无敌意,躲过一劫。我曾遐想,他若是生在先秦,做说客,定能与张仪比肩。他后来调板桥中学,家乡人难忘他。50多年,弹指飞逝。小学时光,留一帘朦胧。

执迷不悔 发表于 2014-3-31 13:35

楼主,我只是来混个脸熟的!

依然饭特浠 发表于 2014-5-30 19:11

路过 帮顶 嘿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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